在舊地名中漫步

以前也參加過關渡走讀的活動,在這裡上班多年,之前也住過北投,有些日常景物不經意地在生命中流逝,未曾在心中留下印記。

今年初搬至埔頂以來,開始用腳底板踩著一寸一寸的土地,發現和以往透過車輪快速滾動過的風景不同,一一更加鮮明起來。

從家門口一出,路上的車水馬龍在上班時刻更顯擁擠。還好設了人行步道,聞了快一年的汽機車廢氣,已經快要開始習慣了。我的天,可怕的空污呀!

家門口越過中油的一片荒地,正是上班公司的入口處,這條從中央北路上山的學園路兩旁種植的都是茄苳,我知道是台灣原生很早就有的樹種,上次在關渡醫院後方有幾棵大茄苳,下方有幾座小廟,有人說這是平埔族的遺跡,茄苳樹就是一個印記。昨晚和我家北極熊閒聊,談及此事,他突然問我:「妳有見過一德街那邊有茄苳嗎?」我說:「沒有呀!但學園路上都是呀!」北極熊說:「我在台灣堡圖裡見過此區的舊地名是下枷冬腳和頂枷冬腳。」我驚訝地說:「什麼?那這兩排的茄苳該不會是老樹吧?」

不由得,今天又走路上山時,對著兩排茄苳樹心生敬意起來。我知道這應該不是原來就在這裡的,但是發現舊地名與此樹種有關係,很有感。


由校門口往山下望去,一整排的茄苳樹。20151221

於是查了台灣堡圖,發現這個有趣的舊地名系統。於是開是玩起這舊地圖了。這是由中研院所開發的「台灣百年歷史地圖」網站,透過圖層可以對照古今地名。

──以下舊地名地圖皆是由此網站的圖層所截圖產生的。──

「堡」是清代曾文溪以北與宜蘭地區的地方行政區域名稱。所以可以看到北藝大的範圍差不多就是在埔頂和下枷冬腳與頂枷冬腳之間,也就是屬於芝蘭三堡。靠河邊的竹圍則是小八里坌庄,對面的龍形以前稱為蛇仔形,可見地名的修訂脈絡。



順帶一提,茄苳樹進入北藝大之後就變成兩排的杜英,這也是台灣的原生種植物,長得不快,但經過了十多多年,也已經漸漸站穩腳步了。校園內的植樹更迭也是有其歷史脈絡,有機會再來紀錄一下我所知道的部份。

往校園內就換了行道樹種了。20151221

其實前一天我才走了一趟關渡聖景路這一區,在中央北路過大度路的這頭,來到關渡的這山坡上,原來這裡稱為「磅空頂」,是台語「山洞」的意思。應該是從北藝大這邊的埔頂延伸到現今聖景路山上,捷運所經之路,原先是鐵道北淡線舊址,所以這裡原來就有這山洞,所以馬偕護校的所在地就是所謂的「磅空頂」。

20151220.
從中央北路直接上山說是有129階,看起來陡峭,其實還好,跟淡江克難坡比起來簡單多了。

一到山上,看到這個舊舊的牌子。不知道是何因緣在此,難道以前這裡是戒毒所?(我亂講的)

另一個令我驚訝的是,這裡的苦楝樹都好大,看起來是挺有年紀的。我看樹幹上有一些塑膠繩,繩上有護貝紙片,紀錄這樹的樹幹腰圍,看來也是值得觀察的資料。


聖景路上山頭上,十多年前曾經差一點來租此地。可惜當時未能租成,要是當時買下來就更棒了。千金難買早知道呀!

更特別的是,沒想到這裡有一片開闊的草地,可以將整個關渡平原盡收眼底,猜想當年的關渡宮媽祖,應該就是在這高高地上,遠遠地守護著出航的人門和居住在此的百姓。難怪地名稱為聖景路。


順著涼亭往下,原來接上的正是關渡宮現址的上方,也就是靈山公園的所在地。這裡可以開闊地遠眺基隆河與淡水河的匯流處,整個大台北盆地盡收眼底。


關渡宮近來又長出一棟新大樓,預計是要當展覽的場地。新大樓的平台可以更貼近河面匯流處,也與隔壁的懷英亭緊臨,可以近觀亭頂的各式裝飾。往下走可以到玉女廟,拜見頂樓的觀音殿,觀世音菩薩兩旁分別是文殊菩薩與普賢菩薩。我第一次到此觀音殿,發現文殊菩薩的座騎是獅子,普賢菩薩的座騎是大象,忍不住拍了一下腦袋,哇嗚~獅象捍門與兩位菩薩的座騎呼應,絕了!

淡水河的八里五股一側是獅頭巖,而我從埔頂走到聖景路再延伸到淡水河中是象鼻山,獅象捍門是風水寶地,後來在1964年葛樂禮颱風造成台北市大淹水的災情下決定炸開隘口,現在想想,真的是挺可惜的。

看了台灣堡圖之後,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回嘉義田寮阿嬤家的景象,開始在地圖上找尋小時候的記憶。比對一下,終於找到並標出田寮老家的位置。這是清代的地圖,我的阿嬤出生於民國前2年,也算是清朝時代的人,她並沒有綁小腳,但是小時候總是看她梳著長長長長的頭髮,然後挽在後方成小髻,手上戴著銀手環,很有古味。阿嬤說,以前阿公出門到附近村庄去撿柴火,一趟許久才回來。國中的時候聽著阿嬤講這些,都覺得好遙遠唷。想像著阿公是不是留著清朝的辮子?因為我從來沒見過我的阿公。


紅圈圈大概就是老家的位置

後來我又在google的街景圖找到田寮老家。遠處的紅磚房是鄰居家,左側低矮的紗網是老家的位置,但是老房子在一次颱風中已垮,記得當時村子裡的人說,阿嬤一個人坐在傾倒的屋瓦礫中哭泣。我腦子裡的老房子很高,睡在床板上的時候我都盯著屋上的樑一直看,夜半不能摸黑出去上廁所,只能尿在夜壺裡,屋外的木麻黃總是在黑夜中搖曳得特兇。



田寮老家旁的小圳溝是我印象特深的地方,我記得不小心掉下去,雙手緊緊趴在岸邊,身子一直往溝裡滑,那時才幼稚園吧,覺得圳溝像大河一樣要把我吞掉,長大後再回去就覺得自己也太鳥了吧??!!這麼小的水溝怕成那樣!下圖電線桿旁正是那農地的灌溉溝渠,就是它讓我嚇破小小的膽。



然後一定不能忘記媽媽的娘家,在嘉義的蒜頭村潭仔漧庄。打開此舊地圖,地圖上的地名我都可以直覺地唸出台語,那可是我小時候經常聽到,很熟悉的用詞。小時候總覺得我會的東西一無是處,再平常不過了,現在這種文字化文字閱讀的識字時代,反而需要透過轉譯,或者是說,需要再去尋根才找得到的失落,似乎不曾離去。

潭仔漧庄


我在google的實景地圖找到潭仔漧庄的潭水,媽媽說,這是她小時候天狗食月敲碗盆的地方,也是我對媽媽的娘家印象很深的地景。可惜的是,現在很少回去,外婆的家我已經找不到精確的位置,而那個廖姓舅公家的四合院,每一間的位置,和誰住在哪一房,我可是深印腦海,但依然無法在地圖上尋得。



回到北部,當然也要找一下我和北極熊的家。原來,我們渡船頭的家就位在八里坌,現在渡船頭的地名已經不用了,改成龍米路,那個蕭瑟的渡船頭,那個我大一經常往返等待的渡船頭榕樹已經不在,現在假日是滿滿的遊客,原有的駐軍兵營也撤了,往另一種『觀光』的型式越長越歪了。

舊地名,古地圖,有時間再繼續找,繼續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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